Fastcompany：乔布斯的失落录音带

本文为 Fastcompany「The Lost Steve Jobs Tapes」一文之翻译，作者为 Brent Schlender。

如果史蒂夫•乔布斯的一生是一部上演的歌剧，那这出戏将会是个三幕的悲剧。戏的标题会是 ──

第一幕：苹果电脑公司的创立与个人电脑产业的发明。

第二幕：荒芜的岁月。

第三幕：凯旋归来与悲剧的死亡。

整部戏的开幕会是个莽撞天才与大胆年轻人的顽皮喜剧，而当年轻的英雄被逐出自己的王国时，戏中也突然出现了不祥的预兆。

而闭幕则是一场有着深远涵意的反讽剧。一个秃头、已被家庭生活所温化的高科技摇滚明星，回来将苹果公司转化成远高于他自己所期望的存在。而当他最早所创造的作品，正奇迹般地爆发成世上最大的数字发电厂之时，他自己也堕入了致命的病症，并且缓慢、痛苦地渐渐消亡。

这两幕，都是可与莎士比亚比拟，以深沉的悲怆为结局的传奇冒险故事。

但是第二幕──荒芜的岁月──有着完全不同的气氛与精神。事实上，这一幕中的核心灵魂，也许会打破它自己的标题。而这个标题，同时也是许多记者与传记作家便于形容乔布斯从1985到1996年之间，那段不在苹果的时期，彷彿他的一生只有当他在库比提诺时才有意义一般。

事实上，这段中间时期才是他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候，也许也是最幸福的时候。他终于安定了下来，结了婚，同时也有了一个家庭。他了解到耐心的重要性，当他失去了耐心时，他也学会如何伪装自己。最重要的，与 NeXT 以及皮克斯这两家公司的人们一同工作，让他转变成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并且将苹果带往一个人们无法想像的高度。

的确，这乍看之下像是一个从里德大学退学去环游印度的光脚嬉皮再一次的流浪，不过再一次的流浪，其实就等于是史蒂夫•乔布斯进入了商学院。

换句话说，他长大了。无论是在他生命中的任何方面都大幅地跃进。只要稍加修饰，这个中幕甚至可以当成皮克斯电影的主要情节，同时也一定可以吻合约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 叙述皮克斯从《玩具总动员》到《飞屋环游记》所有的成功时的一句简单口头禅──

这一定是关于主角是如何转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约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

自从1985年开始，我一直为了《财富》以及《华尔街日报》持续追踪着乔布斯，但是在他去年秋天辞世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充分认知到那些被「遗忘」年代的重要性。在翻箱倒柜之后，我发现了三十多卷的追踪访谈录音带，有的访谈长达三小时之久。这些录音带，都是我在过去25年来与他做定期採访时所留下的（许多片段会出现在这篇文章中）。

有许多录音带我从未听过，有些带子也从未被转译成文字稿。录音中的谈话，有时候会由于他的孩子们走入厨房而被打断。此外，他也会在说出他觉得未来可能会反咬他一口的话之前，自己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

抱着许多后见之明，再一次地聆听这些录音带时，那些被中断的内容又从脑海中跳出了出来，并且格外能带给人们启发与灵感。

这个教训非常地有力：乔布斯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管理人与老板、学会了如何建立最坚实的合作关系、找到了方法将他天生的顽强转变成充满生产力的恒心。

他成为了建构企业的建筑师，就如同总是能让他着迷的建筑作品一般，欣赏着企业的结构。

在沉浸于好莱坞之时，他精通了谈判的艺术，学会了如何成功地管理创意人才，也就是皮克斯的艺术家们。

也许，最重要的是，他培养出了惊人的适应力，并成为过去十年苹果不断成长的关键。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许多人的记忆中，他最失意的时期之间所发生的。

十一年是人生中一个很大的部分，特别是当一个人在世的时间被缩短的时候。此外，有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创意类型的人──当他们在三十到四十岁初时，是他们最成功、最丰富的时候。而乔布斯过去十四年在苹果的成功，很容易就让人忽略那些被「遗忘」的年代。

不过，这些被遗忘的年代改变了一切。当我花费无数的时间，再次聆听这些录音带之后，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正是他最大的成果。

1985年，史蒂夫•乔布斯被逐出苹果后，他并没有漫无目的地在旷野中漫步。他并没有成为快乐的野营人，而是充满着熊熊怒火，准备向那些无故将他放逐的人们实行报复，并向全世界证明，他不是匹只会玩一种把戏的小马。

在几天之内，他卖掉了所有的苹果股票，只留下了唯一的一张。同时他兴奋地握着卖出股票获得的7000万美金巨款，着手建立另一家电脑公司，新的公司名称叫做「NeXT」。

表面上，NeXT 的目标是以一台强大、美丽的电脑来为高等教育带来革命。不过事实上，这是一场赌注，目标是战胜苹果。

在乔布斯远离苹果的许多年中，我想不起他曾经说过的任何关于苹果的好话。在早期，他抱怨 CEO 约翰•斯卡利（John Sculley）在荼毒公司内的文化。而随着时间过去，苹果的命运越来越暗淡的同时，乔布斯的攻击也变的更加尖锐：

现在它就像绿野仙踪裡的邪恶巫婆：「我快融化了！我快融化了！！」

他在1990年代中期的时候，曾经这样对我描述苹果的状况：

错误早就已经被发现。他们似乎无法搞出一台很棒的电脑来救自己的命。马鞍山网站建设公司他们需要将庞大的资源投注在工业设计，并再次提出流行的元素。但是他们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雇了阿梅里奥（Amelio）。这就像是 Nike 请了 Kinney Shoes 的人来运作公司一样。

在 NeXT 时，乔布斯拼命地想做出一台最棒的电脑。他有着数不尽的资源，以及从 H. Ross Perot、日本打印机厂商佳能、卡内基美隆大学等各方投资者挹注超过一亿美金的资金。他打算在加州费莱蒙特建立一座惊人的自动化工厂，工厂内每个表面与设备都将漆上特定的灰色、黑色以及白色。他也要有格调地完成这件事，与一位全职的建筑师合作，让位于雷德伍德城的公司总部成为一个独特、充满简朴美学的空间。NeXT 的总部看起来与今日的苹果零售店非常相似，建筑的中央，是一座宛如漂浮在空中的楼梯。

他还打算为公司建构一个革命性的组织架构，一个被他称为「开放企业（Open Corporation）」的方式。

你可以这样想。如果以自己的身体来比喻，你的每个细胞都有不同的专业，不过每个细胞都了解整个身体的主要规划。我们认为，如果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了解公司的整体规划，并且以此为标准做出每个决定，我们的公司将会是最有竞争力的公司。如果所有的人都能了解的话，无论是小的、中等规模或是重大的决策，都能够有更好的结果。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理论。

如果将乔布斯的流放时期视为商学院的延伸，NeXT 令人兴奋的开始，则代表着一个自以为无所不知的学生，急于向全世界表现的早年。

事实上，乔布斯的每一处小细节都错了。「开放企业」在现实中只是一个让人沮丧的失败，它的特点是所有的员工薪水都不保密，甚至还试着统一所有人的薪资。当然，这个系统并不管用，各种的福利条件都被削减以满足主要员工。

更具体来讲，乔布斯的整个运营计划都错了。原本 NeXT 的计划是在两年内推出第一个产品，而当 NeXTcube 终于上市时，它被证明是一台对于任何专业市场来说，价格依旧过高的产品。最后，乔布斯被迫承认由他与他的团队们所创造的美丽电脑，仅仅是一个失败的作品。他裁掉了大部分的员工，并且将公司从硬体转型成软体公司。第一件事，是将 NeXT 的操作系统改写为与 Intel 电脑相兼容的 NextSTEP。公司同时也设计了一个称为 WebObjects 的巧妙开发环境，在之后成为 NeXT 最畅销的软件。

乔布斯当时并不知道，WebObects 在之后将会帮助苹果建立线上商店与iTunes，而 NextSTEP 会成为他回归苹果的门票。NeXT 的路途总是充满着颠坡，也许这也是因为它是从复仇的欲望中所诞生的。

不过对乔布斯来说，他有另一个副业。

乔布斯所协助创立的三家公司中，皮克斯是最能表现出他纯粹本性的一家企业与组织。如果 NeXT 是充满恶意与怨恨的艰苦劳动，那皮克斯就是充满爱的工作。

皮克斯的故事，早在乔布斯离开苹果之前就已经开始。1985年初，苹果的资深员工艾伦•凯（Alan Kay）注意到了位于加州圣拉斐尔，属于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的天行者农场（Skywalker Ranch）中一个格格不入的部分 ── 电脑绘图小组（computer Graphics Group，GG）的臭鼬工程。这是一个25名工程师的小团队，包括一位名为北京昌平区网站建设公司约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的年轻「介面设计师」。他们拼命地想继续一起工作，而当时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正身陷于昂贵的离婚协议，并一直寻找出售的机会。

乔布斯去了一趟，并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GG的技术鬼才艾德•卡姆尔（Ed Catmull）向他展示了些由拉塞特製作的短片。拉塞特既不是程式设计师也不是介面设计师，而是一位充满天份的动画师。他离开迪斯尼后，由卡姆尔给了他一个假的头衔，来说服卢卡斯将他的名字放在薪水单里。

短片的画面并不怎么好看，不过画面是由三度空间构成，并且是由电脑生成，而不是手工绘製。同时，这些短片也展现出一位说故事大师的奇想。

深受此着迷的乔布斯试着说服苹果的董事会收购这个小组，不过并没有成功。根据乔布斯的回忆……

这些家伙在图像方面遥遥领先我们，他们比任何人都还要超前许多。我非常确定在未来这将会成为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被苹果逐出之后，乔布斯回去开始与卢卡斯讨价还价。他以500万美金收购了整个小组的资产，并再提供500万美金作为新公司「皮克斯」的营运资金。从今日来看，这个价钱真的非常地便宜。不过在1985年，没人能预料到皮克斯有一天会超越 NeXT，连乔布斯也没有。他并没有为这群动画师与工程师们精心打造任何的东西，多年以来他们只有二手家具以及寒酸的办公室。

再一次，乔布斯所深信的东西，并没有转化成正确的细节。就如同NeXT，乔布斯最初打算让皮克斯提供高性能的电脑硬件给两个恐怖的利基市场──好莱坞的特效部门，以及医疗影像专家。不过到1989年为止，皮克斯只卖出了几百台的 Pixar Image Computers。这台电脑原始价格达13.5万美金、以人造花岗岩涂装的立方体，必须搭配昂贵的工程用工作站才能使用。

而这一次，整个战略的转折点在于才华。1990年，拉塞特与卡姆尔向乔布斯说他们可以开展以电脑动画製作的电视广告业务，河南网站建设公司也许有一天还可以制作并销售卡通。乔布斯被卡姆尔与拉塞特的提议迷住了。他们总是教乔布斯一些新东西。他们最后是否能实现承诺，用电脑来创造出全新类型的电影动画，并颠覆整个动画业界的商业模式？乔布斯决定专注在这个具破坏性的机会，这是他的一种本能，而当他回到苹果后，他也会再一次、反复地这样做。

1991年，他解雇了大部分的皮克斯员工，并向留下来的人宣布一个新的方向，同时重组了工作室，让公司可以开始进行一个动画专案。

我把所有人都找了来，并且说：「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确是一家内容公司。就让我们转变一切，朝向心中的目标迈进吧！这是我买下皮克斯的原因，同时也是你们在这里的原因。让我们向目标迈进。这是一个高风险的战略，不过回报也更高，同时也是我们心中所属的方向。」

之后，乔布斯与 CFO 劳伦斯•利维（Lawrence Levy）一起去学习了所有关于动画业界的动态以及经济。如果他们要开始制作卡通，就要做的正确。

皮克斯转变的同时，乔布斯的私生活也有了重大的转折──与劳伦娜•鲍威尔（Laurene Powell）展开了浪漫的恋情。1991年，在劳伦娜于斯坦福商学研究所的非正式讲座中第一次遇见乔布斯的两年后，她成为了乔布斯已怀孕的女朋友，并且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 Ahwahnee 旅馆中，由禅宗僧侣举行了婚礼。

乔布斯看起来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结婚的类型，也从没有对他在1978年未婚出生的第一个女儿丽莎（Lisa）显露出多少责任感。最初乔布斯否认与她的血缘关系，即使是在他将苹果的电脑以她的名字命名之后。从小自负、自恋、并且善于操纵一切的乔布斯，他的行为常常像个被宠坏的小孩，惯于让事情以他的方式来进行。

乔布斯的个性，并没有在遇到劳伦娜后突然转变，不过他自我中心的行事方式的确渐渐地开始缓和。特别是当他的孩子们──Reed、Erin 与 Eve 分别在1991、1995与1998年出生后。

就如同许多新手父母，乔布斯就像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并彻底体会到家庭生活所带来的喜悦的人。为了离家里更近，他将帕罗奥图（Palo Alto）一间Whole Foods超市的转角隔间店面当成了卫星办公室，让他可以用自行车短程通勤（在回到苹果之后，这间办公室就不太常用了）。

我自己的办公室离乔布斯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街区，偶而我会看到他在外头漫步，通常都有其他人跟着。他总是说，当他一边在走路时，思绪能够更清楚。在那些年间，他的名声已经消退，所以看到他在街上，已经不像在超市裡看到 Beatles 那样。人们几乎已经忘了他。

有一次，我碰到了独自一人漫步的乔布斯，当他在为了劳伦娜即将到来的生日购买新的自行车时，我搭上了他。通常在这之前，你可以上网做一下功课，不过他已经研究过了，所以实际选购时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我们进出 Palo Alto 自行车店只花了大约十分钟。

我从来都没有让 Andrea 做这类的事情，我喜欢亲自为我的家人买礼物。

Andrea 是乔布斯多年以來的行政助理。